刘石探花 白虎
探花 白虎
图为作者储藏的浦江清致施蛰存信
一
结子浦江清先生,最早缘于读他死亡次年出书的《浦江清文录》 (东说念主民文学出书社1958年,1989年增补)。从他知己吕叔湘先生的序中得知,他在大学任教三十年,曾有志于撰写中国文学史,可惜赍志以卒读。其后又知说念,浦先生留在世上的著述,还有《杜甫诗选》(与冯至、吴五天联结,东说念主民文学出书社1956年,行将重版)、 《清华园日志·西行日志》 (三联书店1987年,1999年增补)、 《浦江清文史短文集》(清华大学出书社1993年)。再往后,他的女令郎浦汉明配偶发愿整理他的文学史课本,数年前出书了《中国文学史稿》 (四册,北京出书社2018年)。当年吕叔湘先生赞叹的浦先生的缺憾,在其哲嗣的勇猛下基本得以弥补了。
《文录》收文仅十一篇,却触及雅俗文学如神话、诗歌、词曲、演义及《庄子》、屈原研究等,包含了史实考据、文学辨析、作者评述、作品分析、文学史研究多个方面,可谓少而博,博而精。其中《八仙考》,不仅如吕叔湘先生序中所评“是很见功力的一篇文章”,也体现了民国粹术宝贵习尚学和民间文学的习尚。 《屈原生年月日的推算问题》,是浦先生用劲最勤的晚年之作,体现了文史学科与天文历法、年代学等多学科互通相攻的博学与辛勤,加之图表式、统计法、当代天文学的高级数学演算,不仅结构宏阔,论证密栗,还俨然带有了新兴的数字东说念主文的色调,从而迈越了乾嘉诸老的考据之学。
当年细读并留住极深印象的,是《花蕊夫东说念主宫词考据》。五代本事的花蕊夫东说念主,宋以来东说念主或谓费姓,或谓徐姓,但谓为后蜀孟昶之妃则一。独浦先生细读近百首《宫词》文本,广稽干系史料,揣摸其为前蜀王建之妃。文章抽丝剥笋,层层叠进,措置的不是一个问题,而是大问题中套着的中问题、小问题,足证作者文本细读的行径、文史互证的功力,另外还有广大的逻辑引申才智。比如花蕊夫东说念主有姐一东说念主,为王建之大小二妃,后主王衍究为谁生,自来说法不一。浦先生不仅从史料中判断,如《益州名画录》载王衍命画师“写先主太妃太后真于青城山金华宫”,步骤是太妃居上,故判断太妃是姐,则太后即衍母是妹;更从文本中推理,谓《宫词》九十余首有称太妃而从无一语称及太后,岂非为太后所作之一证。每读至此,能不令东说念主抚髀称快乎!
文章属考据之作,却每见心机灌注之脾气文字。如这一段: “原《宫词》之制作,是以夸饰承平,附属细密无比,唯以唐末寰宇之乱,王氏僭窃苟安,浮松偷安,不久而王衍子母以盘游失国,祸不旋踵,此风月之词,备记其荒淫之实,徒为后东说念主怜笑之资,将以戾国之史料读之也,岂不哀哉!”能不让咱们感受到欧阳文忠公《五代史伶官传序》的风神!
《文录》除外,浦先生的很多著述、学术不雅点乃至个东说念主生平也都参预了研究者的视线。刊物上每见对于其词学研究、文学史着作、 《红楼梦》研究以及仕履交游等的探讨。本世纪初,袁行霈先生主编四卷本《中国文学作品选注》 (中华书局2007年),与他上世纪末主编的面向21世纪大学教材《中国文学史》配套,笔者除名主编“宋辽金卷”,在注目李清照名篇《金石录后序》文末那句诡秘得要命的题署年月的句子时,便援用了浦先生的分析。文末例附两条考语,其中一条用的亦然浦先生的。
暑假作业学术除外,浦先生擅词翰,1944年在昆明,闻一多先生因家口多,生涯困难,以治印补贴家用。联大同仁十数东说念主为其订金石润例,咸推浦先生撰文,卒以韵文写成,为闻先生所称赏。他又擅诗词、散曲,能作弹词,每有所感,即形诸吟唱,部分收录于1989年版《浦江清文录》。他写得一手漂亮的学者气味浓郁的行书,又喜吹笛子、唱昆曲,往往在课堂上随心吟唱。假定天尽其年,其建设又将若何,是不难瞎想的。
民国粹东说念主和学术皆处于中国由传统向当代的转型期,呈现出中西和会的独有风貌。浦先生缔造泰西文学,精通英语,掌抓梵文、满文、拉丁文及日语、法语等,曾任陈寅恪先生助教,受其影响,多读西方的“东方学”文献,转入中国文学系后死力于中国古典文学,连肥沃的吕叔湘先生也说他“在同辈中以肥沃称” (第一版《清华园日志·西行日志》书首小传),这使得他在那同期耀眼着五色光线的学术星空中,成为注主见一颗。
在十年前的清华百年校庆(2011年)前夜,华文系莫得接纳惯常的作念法,借机为我方编一套论文集,而是从查阅档案运行,经确命名录、蒐集文章,到临了掂量采选篇目,给咱们的前辈编了一套论文集,名之曰《却顾所来径——1925至1952年清华大学华文系辅导学术文选》。咱们认为,那是对百年校庆和清华华文最佳的致意。
二
有真义的是,近于肆曲折连得见浦先生信札两通。一通末署“四月八日”,乃致其总角之好施蛰存先生者。信札适度处说起“有几篇文章想写,征集材料,不堪奔走”,其上端另添数行,显著写着: “近在写《花蕊夫东说念主宫词考据》一文,略有条理矣。”餍足之心顿生,惜以索价过昂,未能最先。 《考据》文章其后发表时文末自注“1941年7月初稿写于上海”,故知此信札作于1941年。
浦汉明先生在《中国古典诗歌讲稿》 (北京出书社2016年)跋文中提到: “父亲毕生执教,为培养学生煞费苦心,积劳成疾。他喜爱后生探花 白虎,因为后生是民族的改日。在抗战的坚苦岁月中,他的关注更由课堂膨胀到社会,倡议创办了《国文月刊》,并为之撰写了《词的辅导》等一系列晋升性的文章,既弥课堂教养之不及,又使很多因战乱弗成入学的后生在自修中获得携带。”这封信札要点之一谈的恰是刊物的事。刊物1940年在昆明创刊,浦先生首任主编,继任者余冠英,朱自清、闻一多、夏丏尊、叶圣陶、王力、沈从文等均曾出任编委或剪辑。孰料创刊次年稿源即告弥留,其时浦先生返沪休年假,施先生在福建永安福建中等师资养成所任教,浦先生信中说, “慨允为《国文月刊》作长文,大佳”, “兄如有一又友对此处事感兴趣者,亦请赞理拉稿,轨范不妨放低”,致使问施先生其时所教的学生, “高足有文章可付月刊否”?可知行为主编,他是如何的尽职。
另一通终得入藏寒斋的信札更令东说念主嗅觉颠倒。是以说更者,不仅相同写给我素所艳羡的施蛰存先生,相同本色相当丰富,还关涉浦先生顷刻一世中学术、训导除外的另一件功业,主政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。这对于正谋食于清华华文系的后辈而言,弗成不屈添一份大大的亲近感了。为省俭篇幅,只将干系本色迻录于下:
此间代主任事,乃佩公放假时所定,遂多杂务,好在同东说念主之间,心机皆洽,尚不太难。最难者在应答毕业生找出息问题。上年度数东说念主,佩公已为设法,尚有一二东说念主于今清闲,托写先容阐发文献等出外连络,令东说念主头痛。王了一处,虽校方在洽其返校,看来尚无把抓。朔方方位,及家族安家最使东说念主不雅望研究也。现时音韵作业,由南开张清常来兼,文法方面由燕大高名凯来兼。此间华文系尚分言语文字组及文学组,唯语文组无学生。因此音韵、文法、言语一类,亦不需多设课程,尚可迷糊耳。了一返校,则语文方面齐备额,不然有一缺额,须在此年中决定东说念主选。往时佩弦亦曾预料叔湘,叔湘不愿北来也。将来不知聘定谁氏,颇费掂量。佩公卒读后,文学组亦有一缺额。系中同东说念主各有所建议,其中论到与佩公任课左近之中国文学月旦一门,建议朱东润、郭绍虞等。亦有清华学友毕业同学想回投诚务者,心机接近,皆在研究中。亦有建议老辈者,因清华往时有杨遇夫、刘叔雅诸先生,今老辈中仅有陈寅恪先生一东说念主矣,似乎华文系中国粹老辈太少,亦为缺然。许骏斋说起孙蜀丞,彼有家在北平,南游恐为暂局。限额仅一,而所提甚多,衣衫破烂。本年内盼早能定局。清华对聘辅导,极为严慎留神,但愿毕生任职,不轻解离者。先须征求系中列位辅导答应,然后由系主任建议,征院长答应,然后经过聘用委员会之审核手续。蜀公在朔方,弟惜无一面之缘,穷乏研究材料。阁下近为共事,请供给多少研究之材料,至为感盼。如为东说念主作风,治学行径,及能否关切携带学生,皆须详悉。弟所知者,藏书颇富,治校勘之学,又讲词及《楚辞》擅长,颇为学生接待耳。至为东说念主,则不狠知说念。今密为一问,乞不惜见告。弟系代职,不负枢纽处事,但得稍参成见耳。至弟个东说念主成见,倾向于请回俞平伯(小字:恐极难作念到),或聘朱东润(小字:因其中西兼通,在著述上看,方面颇广。中国文学月旦一门,此间佩公卒读后即缺东说念主才。唯对朱氏为东说念主,亦无所知,且无贸易,恐有时能来耳)。
总之,现时清华国文系甚弱,需要比咱们高妙的东说念主来一振之。了一如返,弟即可脱卸职务,不然似有不负处事的嗅觉。
信末亦仅署月日(十月十二日),但其年份相同不难细目。信中说起佩公(朱自清先生)因放假委其代系主任,又说起佩公之卒读,今阅保留和出书并不完整的《浦江清日志》,恰有与此相应的一段。1948年11月:
佩弦已于本年暑假前,因服务满七年,建议放假,仍居园内,从事研究剪辑处事。托我代理清华华文系主任事务一年。灾荒病卒读,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现由我代理主任。辅导有陈寅恪(兼任历史系辅导)、许骏斋(维遹)、陈梦家、余绍生(冠英)、李广田,连我共五位半,限额不及,东说念主才稀少,大非昔比矣。讲师有王昭琛(瑶)一位。兼任讲师有张清常(南开)、高名凯(燕大)、吴晓铃(中法汉学研究所)三位。蓝本已与冯芝生院长商量如何发展华文系,添聘辅导,因北地风浪骤紧而抛弃。所拟有孙蜀丞(东说念主和)、朱东润、吕叔湘、钱默存(锺书)、董同龢等,钱、吕虽高妙,可来之因素甚少也。
惜此后日志仅至次年2月初止。按佩公以胃溃疡开刀,1948年8月12日卒读于北大病院。又查《清华大学文史哲谱系》 (清华大学出书社2012年)华文系部分,第3章第3节“系主任的变更”中明确纪录: “1949年5月18日,校务委员和会过浦江清辞去中国文学系代主任职务,李广田继任中国文学系主任。”此书乃为清华大学百年校庆而编,其时笔者专请校藏书楼皆家莹老诚承担《谱系》华文系部分的编纂处事,皆老诚负责查阅了包括档案在内的多半远程尔后成稿,故此日历必当确然真正。浦先生1949年5月既已辞去系主任,此信的作年就必在1948年无疑了。
从信中“了一如返,弟即可脱卸”诸语可知,浦先生是并无宦情的,任职不及一年即辞所任的事实也阐发了这小数。但即此一信并干系日志又不出丑出,佩公病故,他除了积极激动《朱自清全集》的剪辑处事,也切实地包袱起了系主任的处事。
对于清华大学华文系、清华大学致使当代学术史来说,上引一段文字号称颠倒原料。从中不错一窥七十多年前华文系的学科栽种、师资规模、毕业生服务气象,一窥当年清华聘用辅导的轨范与历程,尤其有真义的是,为了又名职位缺额,牵出文史言语学界那么多位大学者的动向。
信中反复提到王了一。按王了一即王力,力字反切为了一,故取以为字。他1931年从巴黎大学毕业,次年受聘清华大学华文系专任讲师,1935年升为辅导,抗战爆发,随校南迁长沙、昆明,1946年后转任中山大学、岭南大学辅导兼文学院院长,1954年任北京大学华文系辅导,直至死亡。等于说,信中“校方在洽其返校,看来尚无把抓”的判断是准确的。至于王了一未就职留住的缺额,则似乎未能如浦先生所愿当年决定东说念主选,查上引皆著第三章第一节“辅导聘用情况”所据《国立清华大学教职录》,最终如故“不愿北来”的吕叔湘先生终于从南京金陵大学北来填补,但时候已迟至1950年2月。
佩公卒读后留住的文学组缺额, “所提甚多,衣衫破烂”,抉择就更辛勤了。这里要卓著先容浦先生要点关注的孙蜀丞。孙蜀丞,名东说念主和,江苏盐城建湖县楼夏镇东说念主,北京大学法律系求知后,在中国大学、北京大学、辅仁大学、北平师范大学、上海暨南大学等多校任职,1959年经皆燕铭推选到中华书局处事,卒于1966年。先治词学,后转攻经史,于子部竹素用劲尤勤。其绅士传今若不广,在其时却曲直常着名的词学家、校勘考据学家、藏书家,著述既丰,从其问学而成名者亦甚多,除推选他的许维遹外,另有刘叶秋、史树青、叶嘉莹先生等。浦先生虽未与平直相交,于其“藏书颇富,治校勘之学,又讲词及《楚辞》擅长,颇为学生接待”却是已有耳闻的。
对于其藏书之富,伦明《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》 (上海古籍出书社1999年)第131首专诗咏之: “不辞夕纂与晨抄,七略遗文尽校雠。读罢一瓻常借得,笑君全是为东说念主谋。”并纪其事:“盐城孙蜀丞东说念主和,喜校雠,经子要书,皆有精校之本。所收书,亦以涉于考据者为准。每得一未见书,必夸示东说念主,踵门借者不少吝。”日本汉学家仓石武四郎1920年代末留学北京两年多,后期即借住孙蜀丞家,穿梭于中大、师大两校,同期听其讲课,又同校竹素、逛书肆、漫筹议地(见《仓石武四郎中国留学记》,中华书局2002年)。至于讲课之“颇为学生接待”,半个多世纪后,叶嘉莹先生有《我的老诚孙蜀丞先生》(《念书》2017年第5期)可发其覆:“孙先生是一上讲台就危坐在讲桌后头的一把椅子上,眼前摊开他编写的课本,直面着台下的学生,双目炯炯有神,当他讲起词东说念主的作品时,他的面部也跟着词的本色有丰富的颜色。”可惜的是,最终孙蜀丞,包括浦先生颇为玩赏的朱东润,均未能参预清华。更可惜的是,等于这样一位学者,不外几十年的光景,于其生年都居然歧生了1894、1895、1896几种说法,遑论其更详赡的行实了。感触之余,未免多先容几句。
为什么当格式弗成成呢?浦先生12月12日的日志提供了谜底:
晨九时,打听寅恪先生。上回我为了系中同东说念主建议添聘孙蜀丞事,有利去看他,参谋他的成见。陈先生说,此刻时局很危,不宜在此时建议。……对于建议添聘孙蜀丞事,是骏斋和绍生所接力想激动的。冯芝生答应即提,惟有系中建议。我和梦家都嘉赞把稳,不宜在此刻提,使学校合计突兀,而多添贫穷,对于华文系有讥评。现时陈先生的成见是咱们应该尊重的,咱们把此事见告骏斋和芝老,决定明春建议,系中也可有统统筹商,如何添聘两位或三位,以补辅导缺额。今天去访陈先生,告以如斯决定。
这就很清醒,较之浦先生写信的十月间,时局发展得很快。三天后的12月15日,毛泽东草拟、急电平津构兵前哨军队“保护清华、燕京等学校及名胜遗址等”,东说念主民自如军进驻海淀,清华园自如(《清华大学志·总述》,清华大学出书社2018年),先于北平城的自如四十来天。时局大变前夜,东说念主心当然难安。陈寅恪一家即在浦先生来访次日(13日)离校进城,两天后,亦即清华园自如那天与胡适一家匆飞南京(《陈寅恪先生年谱长编》,中华书局2010年),从此永逝清华园。进东说念主这样的细故,就当然“不宜在此时建议”了。
临了应聘者是谁?所幸前引11月日志记明了“五位半”辅导的名字,再对照前述皆著《谱系》所引清华大学1950年4月公布之《国立清华大学教职录》,决知此公是吴组缃先生,他于1949年9月到校,受任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辅导。
让东说念主颇感真义的,是当天的清华与当年颇有相似之处:华文系相同嗅觉规模过小,需要劝诱更多又红又专的高水平东说念主才;相同职位有限,加之学校对东说念主才引进条目甚高,是以扒耳抓腮,神不附体;进东说念主设施相同经由系、院、校三级,系里先须经列位辅导答应,系里有利的东说念主选院里充分尊重,但校方居高瞻远,掌抓最终的决定权。
三
浦先生与朱自清先生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清华园以“双清”并称。我曾见过一张图片,是浦先生的一段识语,足征两位先生的情怀:
卅七年八月十二日十时四十分,佩弦先生病卒读于北平背阴巷子北京大学病院。来日午时在阜成门外广济寺塔院举行火化祭礼。送葬返,在东安阛阓收购佩公遗著,得此书。浦江清识。
我不知说念,除此条识语外,还有无纪录朱先生离世时候准确到分的。可惜书是什么书,书今在何方,依然不知所以了。
浦先生与施蛰存先生是同乡兼同学,施先生在《浦江清文史短文集》引子中写到: “从小学到中学这十年间,咱们每天同坐在一个教室里听老诚讲课。逐日曜日,除非雨雪,不是我到他家,等于他来我家,一说念抵掌高谈,荆棘古今。中学毕业后,他就读于南京东南大学,我在杭州之江大学。从此咱们就少了碰头的契机,关联词咱们每星期都有书信来去。”其实他们的书信来去一直接续到浦先生的晚年。施老2003年11月死亡,所藏碑本及书信等流出,市上所见浦先生给施老的信中有效毛题清华大学、北京大学昂首信笺所书者,可知。
浦先生同他那一辈很多学东说念主一样,擅写信,爱写长信,公私杂事,平素起居,所遇所想,具于信中娓娓说念来。读其遗札,如亲承謦欬。操心风标,不堪慨然!
浦先生教过的很多学生,如许渊冲、傅璇琮、白化文、刘坚等先生,日后皆成长为大学者。他们诟谇老诚,都写过声情并茂的文章。岁月侵东说念主,诸位先生亦先后作古,每想辄作数日恶。唯当年的课代表、年逾九旬的程毅中先生体健神朗,一如往昔,得睹余所呈先师手札,亲为作跋,笃信浦先生《花蕊夫东说念主宫词考据》 “时当抗日国难本事,西南联大弦歌不辍,能潜心学术,于教养之余,接续两年之久,依据分藏几处有限的文籍远程,作如斯长远的研究,实令东说念主惊骇而敬佩了”。同期又说: “近日我在阅读李剑国先生编选的《唐五代外传集》中重读《豪异秘纂》本《蜀石》一文时,对作者王仁裕的业绩略加锻练,更体会到徐氏姊妹两东说念主确凿甚有文才,俱擅诗词,更合计浦师的考据是精准无疑了。”程先生一代学东说念主,作跋语如作论文,但对先师的深情难掩。行为犬子的浦汉明先生,她的跋则是如斯的动情而感东说念主:
信写于1948年10月,谈及购书与清华招聘辅导事宜。此前,朱自清先生依例放假,委用先父代理清华华文系主任一年。不意八月朱先生胃溃疡术后不治在世。父亲在哀痛中又承担了主理剪辑《朱自清全集》的处事。系务繁芜,他不顾自己胃病日益加剧,为一火友,为清华,擘划规划,殚精竭虑,所言“需要比咱们高妙的东说念主来一振之”,更见其忘我求贤之心。
父亲与施伯伯从小同学,少小相知,来回书信甚多,这是友情与时间风浪的见证,弥足颠倒。无奈今已流散,亟盼有心东说念主协力征集整理,嘉惠学东说念主,则文脉得以传承,亦可告慰先辈矣。
浦江清先生生于1904年,字君练,江苏松江(今上海松江区)东说念主,1922年入南京东南大学泰西文学系,主修泰西文学,辅修国文和形而上学,与徐震堮、陆维钊、吕叔湘、赵万里、王季想等结为好友。1926年毕业,吴宓先生推选其至清华学校研究院国粹门作陈寅恪先生助教。1929年国粹门湮灭,转至中国文学系,1938年升任辅导。1952年宇宙院系退换,转任北京大学华文系辅导。1957年暑假,北大安排他赴北戴河养息,8月31日,胃部宿疾突发,送病院急救,因氧气弗成实时运到,在手术台上即告不治,年仅五十四岁。
(原文刊载于《文申诉》2021-11-29)